珥涅不願意離開，用蛇身纏繞著她爬上來，爬到脖頸上的位置不動了。

他在看，哪個位置比較適合他待著，結果發現芙鈴的領口內還有一條“多餘”的項鏈。

芙鈴的項鏈只要有他一條就夠了，這顆珠子占著他的位置實在礙眼。

用頭頂了一下那顆白色的圓珠子，吞入了口中，接著自己替代了那條項鏈的位置粘在她的脖頸上不動了。

無視自己纖細的蛇身鼓起的那一小段有多突兀，簡直像懷孕了一樣。

芙鈴用手摸了摸她的新項鏈，半天沒動靜。

估計是睡著了，那她也睡覺吧，她就隨意找了個地方睡在路邊，懷裏還抱著那個和精致兩個字沒關系的黑紫色玩偶。

她記得她明明是在路邊睡著的，醒來的時候卻在陰森恐怖的古堡內，整個都是暗色調，倒是和她挺襯的。

低頭看看脖子，珥涅還在睡著，身體癱軟，並且唇邊兩顆小牙都露了出來，讓人很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一條毒蛇。

旁邊傳來沈重的木頭被搬開的聲音，接著傳來青年的聲音，“你醒了。”

青年的頭發淩亂，發梢微卷，是深色的短發，因為整個室內光線太暗了，以至於看不清楚的他的頭發更偏向於哪種顏色的深色，他猩紅色的雙眼下有一片青黑色，神色陰郁。

既然是吸血鬼，那麽當然沒有一個長得不好看的吸血鬼了。

“看你在路邊睡覺，就把你帶回來了，惡魔。”，乍聽之下，有些好心，實則與好心無關。

他純粹是看心情把她帶回來的，畢竟吸血鬼和惡魔還挺搭的，放在他的古堡裏做個裝飾品也不錯。

青年好像還沒睡醒，撓了撓頭發，有點想要繼續躺回棺材裏的打算。

芙鈴覺得他的棺材還不錯，形狀像是提琴的琴盒，就是那種可以發出美妙的樂聲的樂器的琴盒，她喜歡樂聲。

她喜歡的東西，倒是還真的挺多的，但是想想一個人類也不可能永遠只喜歡一樣東西吧。

他躺回去了一下，又用蒼白纖瘦的手扶著木棺的邊緣坐起來，他不太像是害怕陽光的吸血鬼，倒像是比較喜歡待在家裏不想要見到生人的吸血鬼。

十分懷疑，透光的時候他的膚色會與散著螢光又透明的螢烏賊相似。

不想要見到生人不意味著他害怕別人，應該要說不想要看到無謂的人類，看到就覺得很討厭，比較喜歡和同類一起相處，是個個性直接的吸血鬼。

他趴在木棺邊緣，用那雙猩紅色的眼睛看著她，換做人類被他這樣盯著肯定很害怕，害怕會被他咬開脖頸最脆弱的部分，吸走自己的鮮血，要是一個控制不住，鮮血被吸幹，那就死了。

芙鈴倒是不怕，因為她脖頸上還纏著一條睡得很香、軟趴趴的蛇，要咬的話也要先咬那條蛇。

開玩笑的，同類吸食同類的血液沒什麽意思。

就像自己吸自己的血一樣，毫無意義。

“以後就和我一起待在古堡裏，如何？”

到底是經過深思熟慮說出來的話，還是純粹在睡覺之前想要說些什麽呢？

“我有點事要做。”

她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。

“那你去做事吧，只要你每天記得回來就好。”，他躺下去。

脖頸上纏繞著的那條蛇後知後覺地醒過來，本來還醒不過來的，因為睡得太熟頭垂掛下來才一下子驚醒了。

唇邊的兩顆牙齒收回去，這條蛇很人性化地左右看了看，最後目光聚焦在芙鈴身上，“我們兩個現在在哪裏啊？”

木棺裏發出聲音，“不要說話，你太吵了，要出去的話就快點出去，晚上我會起來，你要準備好晚餐給我。”

他的仆從去哪裏了？

芙鈴一邊走一邊像個偵探一樣把手撐在下頜上思考這個問題，然後把手握成拳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了一下，估計是睡得時間太長，他的仆從全都跑光了吧。

因為沒有人來服侍他了，只好讓她待在古堡裏接替他的仆從，一直為他服務了。

找了一天都沒有什麽收獲，沒有游行的商人，也沒有人看到過一個形容陰郁的少年。

除了形容陰郁以外，好像也沒有別的形容詞了，因為瑠亞的第三只眼睛疊在右眼的正上方，被碎發遮蓋著，根本不露出來，沒有人知道他有三只眼睛。

珥涅為了引起芙鈴的註意，用頭輕輕地撞了一下芙鈴的額頭，“你為什麽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啊？”

“啊，”，她有些茫然，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，“只是因為說過要一直保護他，所以我應該要這麽做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，珥涅好像還有什麽想說的，但是沒有說出來，左右搖擺了一下，又縮回她的脖頸上待著。

他以前從來不思考深層次的問題，只思考最淺層表象的東西，他覺得事情發生了只要去解決就好了，其他更多的問題就是想想看每天吃什麽之類的簡單問題，要思考別的問題的機會都很少。

他現在開始思考，要是芙鈴找到了那個少年，會怎麽樣？

好像會有很多的後果，但都不是好的後果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，明明芙鈴達成心願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的，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。

甚至還會惡意地想著，希望芙鈴永遠都不要找到那個人，這樣他就可以一直維持現狀，纏在她的脖頸上，就這樣一直跟著她。

和她待在一起，真的覺得很舒服啊，他閉上眼睛，又趴在芙鈴的鎖骨上。

這個位置很不錯，他甚至可以聽到她的心臟規律的跳動聲，他可以在這樣的聲音中入睡。

眼皮越來越沈重，又要忍不住睡著了。

比起睡在綿軟的草堆裏，倒是寧願睡在她裹著一層薄薄地皮肉都是骨頭的身體上，和生理上感受到的舒服不同，是心理上感覺到的舒服。

生理與心理相比，當然是心理上得到的更多。

街上的人越來越少，除了貴族，其實平民晚上都不怎麽出門的，大概就是那種站在空蕩的街道，可以看到無形的風卷著落葉經過的空曠感。

一個原因是不太安全，另一個原因就是平民在晚上也沒有什麽可以做的事。

“吸血鬼好像讓我給他準備晚餐。”，芙鈴在自言自語。

珥涅睡得迷迷糊糊的，“唔……唔……”，他以為芙鈴在和他說話，就應答了一下。

吸血鬼既然叫吸血鬼，那就應該要喝血吧。

芙鈴回去的時候牽了一頭小羊，那只小羊還挺溫順的，沒有要反抗的意思。

芙鈴把小羊隨意找了個地方拴著，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吸血鬼已經醒過來了。

他的頭發越睡越亂，明明一直在睡覺，眼下的青黑卻不減半分。

“你回來了。”，他就像站在門口等待著妻子歸家的丈夫一樣。

他看了看她，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，“我讓你準備的晚餐呢，在哪裏？”

她領著他走到外面，“吸血鬼要喝血，但是我不知道你喝不喝動物的血。”，她給他看拴在門口的小羊。

小羊在門口吃草，古堡門前光禿禿的，也沒什麽植物，就只有幾顆頑強不息的雜草在裂開的土地之間還長出來，它就在吃那幾顆草，看到吸血鬼以後身體抖了抖，幾條腿並在一起，企圖縮小自己的身體面積。

它本能地畏懼吸血鬼。

即使面前這個吸血鬼看起來一點都不恐怖，他有點像是人類做的骷髏骨頭架子，一碰就散的那種。

哪怕是再弱的吸血鬼，也是具有殺傷力的。

“這是你給我準備的晚餐嗎？”

動物的血是低等魔物才會去吃的東西，因為動物的血對他們來說口感又酸又澀，他從小就有人服侍，還從沒人敢讓他喝過動物的血。

芙鈴還買了配套的東西回來，她從懷裏摸了摸，摸了一把匕首出來。

她還擔心她忘記把這把匕首帶回來了。

她握著這把匕首，直直地伸出去，還沒想好要遞給吸血鬼還是她動手割開小羊的脖頸。

小羊看到泛著銀光的刀刃，腿抖地不成樣子，幹脆坐到地上去了。

“在你吃掉它之前，它的靈魂就會離開，它會去它該去的地方。”

吸血鬼看著她，這種時候倒是不覺得她可愛了，果然是惡魔，“你把匕首收起來吧，我不吃這種東西。”

吸血鬼摸摸後頸，他很習慣做這個動作，現在摸摸後頸也是因為覺得後頸有點涼。

他對於靈魂這類虛浮飄著的東西實在是難以應對。

“這樣啊。”，她好像稍微有點遺憾。

芙鈴坐下來，坐在小羊的身邊摸了摸它，口中念著，“表面上結束了並不是真的結束。”

反正她也不是跳出其外的，她一直身處其中。

羊會被人類或者是更強大的生物吃掉，她也是一樣的。

還是平靜地選擇接受，才是正確的途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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